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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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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夜,汪爺爺隨同我爸爸離開了湘潭。

一路匆匆到了目的地,令老人感到極其意外的是,本以為我爸爸是帶著他去長沙的醫院裏看我,沒想到,他卻轉道把老人帶去了娭毑的家。

為什麽要去那兒?原來,當時病重的我根本就不在醫院裏,而是被我爸爸寄放在了娭毑的家裏。說到這兒,老人似乎微微有些激動,從喉嚨裏嗆出一連串激烈的咳嗽。

我不知道自己此時臉色是怎樣的,但我確實感受到了老人當時的感受。真奇怪,為什麽當時的我不在醫院,而是在娭毑家裏?

平靜後,老人繼續道,當時躺在娭毑床上的我臉色看起來極其可怕。

兩眼緊閉著向下凹陷,臉色蠟黃,手探在鼻子處幾乎感覺不到我的呼吸,如果不是因為身體火燒似的燙,跟一具屍體幾乎沒有任何差別,僅靠邊上的氧氣罐和手上吊著的不知明的藥水維持著我的呼吸。

於是老人當即怒沖沖地質問我爸爸,為什麽我病成這種樣子不送去醫院急救,而是隨便放在一個赤腳大夫的家裏。

而爸爸當時的回答令人吃驚。

他說,醫院已經救不了我了,所以他只能抱著我去找到娭毑,希望以她的方法能夠救我一命。但顯然娭毑也沒辦法救我,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去了老人的家裏把他帶來,希望他能夠救我一命。

爸爸的話讓老人驚呆了。

第一反應是揚手狠狠打了爸爸一巴掌,罵他一聲好歹也是學了一肚子文化,怎麽會做事糊塗到這種地步。

隨即一拍桌子,驚道,老艾!難道你是想用‘太歲’?!

而確實被他說對了,我爸爸的確是想要用到‘太歲’。因為他想用它來救我。

聽起來很荒謬是不是?一名學識淵博,從事考古事業多年的學者,竟然在自己女兒病重的不單不把女兒送去醫院,還將所有的救治希望寄托在一塊幾千年前的、都不知道是否存在過的物體上。

汪爺爺當時以為我爸爸是瘋了。

可是當他看了我的診斷書之後,他發覺自己也無措了,因為診斷書上顯示我當時得的病並不是單純的發燒,而是一種由病毒所引起的肺部炎癥。

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病毒,也不知道當時的我到底是從什麽地方被感染到的,它非常可怕。一經感染,它會迅速腐蝕整個肺部,導致肺葉鈣化,從而令肺功能逐漸喪失。而僅有的幾起類似的感染例案來說,這種病毒是無藥可治的,即使是用上最先進的抗病毒藥劑,也對它無濟於事,醫學上將它稱之為阿爾法病毒。

所以說,那個時候我差不多就是在等死,所有的醫院,所有看過我血樣報告和肺部X光片的醫生都這麽對我爸爸說。

但我爸爸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希望。

焦急之餘他想到了娭毑,那個能用一些奇怪的非正規醫學方式的手法給別人治病的巫醫。因為曾經親眼見她只好過不少疑難雜癥,所以他想也許她可以治好我,當下不顧醫院反對,他硬把已處在昏迷狀態的我從醫院裏帶出,連同氧氣罐一起背到娭毑家裏。

然而令他失望的是,雖然嘗試了各種方法,但娭毑對我的病同樣也無能為力。

眼看著我一天比一天衰竭,她也開始游說我爸爸,試圖讓他把我重新送回醫院去接受搶救。我爸爸在她的說服下有點動搖了,但醫院那邊的診斷書幾乎等同於死亡判決,他知道再帶我回去也沒什麽用處,甚至可能因路上的顛簸而導致我情況變得更糟,所以舉棋不定。

就在他因著這種矛盾而陷入一種絕望的境地時,一次非常無意的巧合,令他突然間發現了那塊帛上的秘密。

由此迅速想起來,曾經在工作人員交給他的那些資料裏,他的確見過那只八足人頭鼎的拓件。當下立刻趕到博物館發瘋似的找,終於被他在厚厚一摞資料裏找到。

當見到那幅壁畫的一瞬間他的情緒無法用語言去形容。

既然有八足人頭鼎,那意味著真有‘太歲’這種東西。

既然有‘太歲’,那麽關於帛上的記載看來並非是神話般的傳說,而是真的。

既然這盛放八足人頭鼎的畫出現在古墓的耳室裏,那麽是不是證明,織當時不單煉出了‘太歲’,還把它帶進了自己的墳墓。

既然這樣……那如果把‘太歲’從織的墳墓裏找出來,是不是就能讓活人長壽,死者覆生了呢……

種種念頭,如野草般在我爸爸當時幾乎快要崩潰的腦子裏瘋長了起來。於是經過一整晚的考慮,毅然跑去湘潭找到了汪爺爺,將他帶到了娭毑的家裏。

因為此時他唯一所需要解決的問題,就是找出那口鼎到底被那些埋葬織的人藏在了墳墓的什麽地方。

了解了整件事之後,汪爺爺開始和我爸爸一起分析研究尋找那口鼎的關鍵。

汪爺爺不僅是名資深的考古學家,還是個非常資深的民俗文化研究專家。年輕時為了考古業的研究走南闖北去過各個地方,因此對於全國各地處在各個不同年代的不同喪葬習俗和傳統,他都有一定的研究和了解。

所以在將所有手頭現有資料看過一遍之後,相較於我爸爸所執著於的在黃腸題湊中心及邊緣繼續挖掘的想法,他果斷提出,以墓葬所設的位置來看,‘太歲’不可能存放在織的棺材附近,倒不如按照風水布局的詭異,想想最不可能的地方。

那麽,哪裏會是最不可能的地方呢?

最初他們想到了‘蒼龍壓寶鼎’。

‘蒼龍壓寶鼎’是古人以一種很極端的方式用來鎮壓某些兇物的祭祀物品,大量死人的頭顱以八卦的布局圍繞著降龍柱,龍的戾氣加上死者的陰氣,使柱子周邊如同被罩上一層看不見的屏障,壓著某種東西從中無法離開。所以,會不會當時織就是用它去壓住八足人頭鼎裏的‘太歲’的呢?

細想卻不太可能,既然‘太歲’是一件能令活人長生,死者覆活的物品,何必要用‘蒼龍壓寶鼎’去鎮壓它,根本沒理由。因此,這條推論很快被他們兩人推翻。

那既然如此,墓裏還有什麽地方可以保存人頭鼎?答案是很多。這麽大一座墓,要藏匿一只西瓜大小的鼎,是輕而易舉的,但總不見得每個地方都挖開來找找看吧。

之後兩人的研究一度陷入僵局。

整個一晚上沒有討論出任何有用的結果,直到第二天,汪爺爺隨著我爸爸親自去了趟墓地,在附近將四周的地理環境仔細觀察了一遍,又結合手繪的地圖相比較,他才幡然醒悟,一直受到那幅壁畫的迷惑,所以他們都想當然地認為,那口鼎一定是隨同其它殉葬品一起被埋在了織的墳墓裏,但事實並非如此。

以織當時的身份和她的學識,要選一處風水寶地安置自己的墳墓並不難,為什麽會選擇現下這塊兇煞地方,恐怕不是因為葬她的人同她有仇,也不是因為她生前犯了什麽罪,要死後以此得到懲罰。而是因為她為了養育某樣東西。

‘玄武垂頭’,‘朱雀悲哭’是因為上格龍風水遭到破壞後演變而成的,所以比起天然而成的兇地更加兇險,所謂好到極好,惡到極惡,誰在這塊地裏埋墳,等於是咒了自己,還禍及子孫。但在墓前又多了條‘水響龍哭’,格局卻就大大的不同了。

‘水響龍哭’是橫在墓前一條地下水,在‘玄武垂頭’,‘朱雀悲哭’的影響下,變成了黃泉道的格局。黃泉道一開,百鬼必經,成了過往陰氣必經之地,於是成了最佳的養屍地。

而織的墓是衣冠冢,所以她將自己的墳墓選在此處,必然不是為了養屍,那既然這樣,是為了將這塊養屍地派做什麽用途呢?自然就是為了養育那塊從屍體上掉落的,還沒有完全長成的‘太歲’了。

因此,那塊裝在八足人頭鼎裏的‘太歲必然是在離’黃泉道’最近的地方,又是最貫通陰陽的地方。

那地方在哪裏?

自然就在墓的入口處。

這麽一分析,兩人立刻行動,用隨手帶來的工具,分頭在墓門前那塊開闊地處開挖了起來。

但挖掘工作進行得比他們想象的要困難。

從下午三四點開始,直到晚上□點,挖出了一個寬一米多點,深三米不到的坑洞。這個時候兩人已是筋疲力盡了。雖然目標鎖定的範圍已經是最小,但畢竟沒個精準的方位和深度,所以很難判斷他們挖的地方到底是不是正確,要不要朝別的方向移動點位置。

而就在兩人犯著難的時候,我爸爸一鏟子下去,鏟子突然斷了。

吃驚之餘扒開一層泥土,兩人驚訝地發現土下竟然有一層類似水泥狀的,質地極硬的土壤。

非常特殊的一種混凝類土,在周圍包括織的墳墓裏都沒有見到過,這種土顯然是人工做成的土,必然是人為地為了掩蓋某種極其重要特殊的東西。

這發現令到兩人驚喜。

但問題是怎麽才能把它挖掘開來。

兩人一商量,還是用鉆頭鉆吧。

當即連夜從回城租借到了沖擊鉆,第二天一早重新趕到挖掘現場,一氣將鉆頭打了下去。

這一打打了將近半小時的光景,楞是沒見底。

也是因為我爸爸當時心急了點。

半個小時沒見底,人都鉆得木了,只一個勁埋頭用力將鉆頭朝裏鉆挖,一不留神,連手下的異樣都沒感覺到。

半小時後只聽到尖銳一陣響,汪爺爺大叫一聲想要阻止,已經來不及了,只見一股黑紅色的液體突然間從那層厚而堅硬的混凝土裏直噴而出,頃刻間沒頭沒腦澆了我爸爸一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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